“這是太陽馬戲團歷史上最艱難的一天。”3月19日,太陽馬戲娛樂集團總裁兼首席執(zhí)行官丹尼爾·拉馬爾(DanielLamarre)在蒙特利爾的辦公室接受《拉斯維加斯評論》采訪時稱,他正在為太陽馬戲團的生命而戰(zhàn),“大約10天前,我們在世界各地舉辦了44場演出。突然之間,我們一場演出也沒有了,票房顆粒無收。”
這家全球最大的戲劇公司,在那一天宣布解雇4679名員工,這占據(jù)了太陽馬戲員工總數(shù)的95%。
壞消息接踵而至。3月26日,路透社報道稱,太陽馬戲團的母公司太陽馬戲娛樂集團正研究債務重組方案,其中包括可能的破產(chǎn)申請。消息人士透露,集團正在與重組顧問合作,以解決其現(xiàn)金緊縮及高達9億美元的債務。
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的當下,全球娛樂演出行業(yè)都受到重創(chuàng),被譽為“世界第一馬戲團”和“加拿大國寶”的太陽馬戲團也轟然崩塌。
成立于1984年的太陽馬戲團,其36年的歷程如同一部傳奇電影。2005年全球暢銷書《藍海戰(zhàn)略》中,作者在開篇就把太陽馬戲團視為一個經(jīng)典案例。兩位街頭藝人拉里貝特和克洛伊克斯在魁北克創(chuàng)立太陽馬戲團,36年來為全球60個國家、450個城市、1.8億觀眾帶來演出,每年觀看太陽馬戲的觀眾人數(shù)就超過十萬人,并囊括艾美獎、斑比獎等國際演藝界各項最高榮譽。
“在太陽馬戲團的歷史上,并不是一帆風順,也曾經(jīng)因75萬美元的財政赤字而瀕臨破產(chǎn)。”太陽馬戲團副總裁馬里奧曾在接受第一財經(jīng)專訪時稱,“那是最艱難的一刻。”
截至3月31日,美國新冠肺炎確診破16萬例。疫情火速蔓延,太陽馬戲團在拉斯維加斯的6場駐演大秀早在半月前就關閉,全球巡演的44場演出也宣告停擺。
無論是昔日繁華的拉斯維加斯,還是娛樂業(yè)巨頭太陽馬戲,都因疫情而迎來至暗時刻。
大裁員
“我們別無選擇,當前疫情對全球造成巨大震蕩,不幸地影響了整個娛樂行業(yè),太陽馬戲團也不例外。疫情促使我們關閉所有演出,我們希望這種情況能迅速得到解決,為所有人帶來積極的結果。”拉馬爾在接受采訪時說,何時才能恢復演出,是一個未知的答案。沒有演出,就意味著公司零收入,他們只能留下259名員工,以維持“基本運營”。
一位太陽馬戲團的巡演藝術家在匿名郵件中申訴,公司以“不可抗力”為法律依據(jù),大量解雇員工,“這意味著所有的舞臺表演者、技術人員、辦公室人員、旅游支持人員,都不會得到賠償,也不會履行合同。現(xiàn)在,我們所有的巡演人員都不會得到薪水,并且無論之前是否同意合同條款,都將被無限期解雇。”
藝術家羅杰·歐文斯自2013年就在太陽馬戲團工作,他得知被解雇的消息時極為挫敗,跟他一樣被解雇的藝術家多達749位,“我可以說我很生氣,很沮喪。但我終于明白了,這只是一門生意,他們只是做了正確的事。”他打算申請失業(yè)救濟金,獲得六個月的全額保險金。
當被問到大裁員問題時,太陽馬戲團回復:“這是一個極其困難的情況,我們正在積極尋找所有可能性,來穩(wěn)定公司的未來。現(xiàn)在,我們正與所有合作伙伴和加拿大政府合作,以找出如何最好地支持員工。一旦疫情得到控制,我們將會盡快為恢復全球演出做準備。但目前而言,我們還沒獲得任何消息。”
一個明顯的跡象是,最近,魁北克省儲蓄與投資集團將其在太陽馬戲團的股份從10%增至20%,而創(chuàng)始人拉里貝特則徹底出售了他最后保留的10%股份。
信用評級機構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近日將太陽馬戲團的企業(yè)家族評級由B3降至Ca,前景由穩(wěn)定降至負面,意味著違約可能性較高。該機構認為,太陽馬戲團2020年的收入損失將引發(fā)EBITDA(息稅折舊攤銷前利潤)大幅下降。
持久的困境
“太陽馬戲團現(xiàn)在的困境并不是才出現(xiàn)的。”一位演出策劃人在得知太陽馬戲團瀕臨破產(chǎn)時,并不感到特別意外,“新劇制作成本高昂,盈利模式單一,一直是太陽馬戲團面臨的問題。”
事實上,早在多年前,太陽馬戲團就遭遇了財政困難,關閉其在東京、澳門、拉斯維加斯和洛杉磯的四個大型演出,并在2013年裁員600人。
他認為,早年的太陽馬戲團為人們打開一個奇幻的視覺世界,改寫了“馬戲團”在人們心目中的舊有認知。但近30年來,隨著舞臺技術不斷革新,互聯(lián)網(wǎng)科技崛起,娛樂方式越來越多元,太陽馬戲團的魅力或許不再那么神秘。
太陽馬戲團在北美市場早已趨于飽和。要拉攏觀眾,他們不得不繼續(xù)耗費重金來研發(fā)制作全新劇目,并積極開拓中國這樣的新興市場。
去年,該策劃人在杭州看了太陽馬戲團最新的大秀《X綺幻之境》。該作品歷時5年打磨,耗資15億元,是太陽馬戲在全球第十部駐場秀,也是中國唯一的駐場秀。
他印象深刻的是兩個旋轉(zhuǎn)觀眾席與三面包圍的舞臺,制造出絢麗而光怪陸離的時空體驗。“劇情很薄弱,有點低齡化。”他坦言,更欣賞太陽馬戲團早期那些充滿人文意味、歌頌生命的作品,能感受到濃烈的情感和價值觀。
15億元的投資,多久能收回成本?這是巨大的疑問。拉馬爾曾坦言,太陽馬戲團至少有80%的收入來自票房,每年,他們會將一半的利潤用于投入研發(fā)新的秀。如今,這種嚴重依賴票房收入的盈利方式,以及每一場新秀漫長而耗資巨大的研發(fā)過程,一旦遭遇疫情這種突發(fā)天災時,勢必不堪一擊。
“我已經(jīng)在太陽馬戲團待了18年。”去年,拉馬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,太陽馬戲團一直致力于開發(fā)新技術和新形式的馬戲表演,但每出一部新劇,他難免會焦慮,“如果我們認為,‘因為我們是太陽馬戲團,觀眾就一定會來’,那是行不通的,那將是壞結局的開始。盡管我們有豐富的經(jīng)驗,但也永遠不會預測到,當人們面對新的演出時,會是什么反應。”
進軍中國這五年
2007年6月,太陽馬戲團在上??萍拣^旁搭起可容納2500人的“太陽城堡”,自此拉開進入中國市場的序幕。
2015年4月,復星集團宣布收購太陽馬戲團25%的股份,開啟太陽馬戲團在中國的發(fā)展布局。這也是復星繼地中海俱樂部(ClubMed)、三亞亞特蘭蒂斯酒店、ThomasCook、FolliFollie、St.John、Studio8等全球領先品牌后,在娛樂板塊的又一重要布局。
復星集團董事長郭廣昌當年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,盡管中國旅游演藝行業(yè)盈利困難,但隨著中產(chǎn)階層的壯大,文化消費支出會持續(xù)提升。復星集團相信,收購太陽馬戲團這個聞名全球的頂尖大IP,會帶來很大前景。
“我對中國市場有很大的期望。”拉馬爾曾說,未來太陽馬戲團的研發(fā)會大部分放在中國,包括在上海設立亞洲總部,負責業(yè)務開發(fā)、銷售以及管理和行政工作。
但太陽馬戲團進軍中國的步伐卻并不快,從復星入股,到《KOOZA》首演落地,就用了兩年多的時間。
2018年,復星旅游文化集團旗下泛秀演藝將太陽馬戲團的《阿凡達前傳——魅影騎士》引入海南三亞演出120場;去年1月,三亞亞特蘭蒂斯又高調(diào)推出原創(chuàng)駐場秀《C秀》,邀請?zhí)栺R戲團首任藝術總監(jiān)作為總導演,耗資億元級別。
專為中國市場量身打造的《X綺幻之境》,是太陽馬戲原創(chuàng)制作的第45部秀,也是太陽馬戲引入亞洲的首個駐場秀,這個野心勃勃的作品計劃駐演十年,試圖打造成杭州的國際演藝文旅名片。
從復星旅文發(fā)布的2019年年報來看,其凈利潤超6億元,收益由度假村、旅游目的地和基于度假場景的服務及解決方案三部分構成,地中海俱樂部仍是業(yè)績主力。基于度假場景的服務及解決方案這一板塊出現(xiàn)虧損,原因之一就來自于三亞亞特蘭蒂斯駐演的《C秀》。
受疫情影響,復星旅文旗下度假村也陸續(xù)關閉。近期,國內(nèi)疫情得到控制,亞特蘭蒂斯開始恢復營銷,郭廣昌也在個人微信公眾號上做起了推廣。復星方面對文旅產(chǎn)業(yè)的長期發(fā)展依然保持信心,當出境游受限,三亞亞特蘭蒂斯和地中海俱樂部這類中高端產(chǎn)品,會是很好的替代品。
但疫情畢竟蔓延至全球,加上太陽馬戲團瀕臨破產(chǎn)的壓力,復星旅文2020年的業(yè)績必定會受到很大影響。
目前,太陽馬戲團為2000多名返鄉(xiāng)的藝術家支付了旅費,但依然有1300多名外籍員工無法拿到美國、加拿大政府的失業(yè)補償金,他們?yōu)榇丝傆嬕Ц?60萬美元。這意味著,每一位外籍藝術家僅能拿到2000美元的遣散費。